□陆玄同
上周五凌晨四点,躺床上睡不着,刷抖音被刀郎的新歌《罗刹海市》给套住了,一晃五点多才入睡。这首歌之所以吸引我,首先是二人转的“靠山调”曲调,杂以唢呐旋律,其次是颇具讽刺意味的歌词。
网上有很多关于歌词的过度解读,但我看到的是我们被定义的生活。这首歌改编自蒲松龄《罗刹海市》,讽刺颠倒黑白,以丑为美的罗刹国。但回归现实,也是对“指鹿为马”“指鼠为鸭”等强权颠倒的批判。普通人在日常生活中是缺少话语权的,大家被裹挟着去加入所谓的流行,被告知什么是美的,什么是丑的。进而定义人们的吃穿行住,甚至绑定人们的喜好,抛出高雅的锁链,困顿人们的生活。说白了,被定义的高雅或者流行,背后都是生意。
我从小跟着父母听秦腔戏,总觉得二胡唢呐一响,整个人就心旷神怡。在我的同龄人中,大家会觉得你怎么喜欢听戏曲啊,太low了吧,他们认为听戏曲基本是老年人的专属娱乐。当然,可能因为我长得显老,与流行音乐格格不入吧。
这点爱好,源于母亲。记得12岁的那一年,乡里举办庙会唱大戏,大热天跟着母亲站了四个小时听了一本《下河东》,虽然有些词听不太懂,但还是听得津津有味。我母亲的戏腔非常好听,囿于家庭环境没读几天书,没能成为一名秦腔演员。但从小听父母哼一些秦腔片段,比如《斩单童》《辕门斩子》《伍员逃国》《花亭相会》《黑叮本》等等,慢慢就喜欢上了。
后来因为长时间在城里生活,越发怀念和喜欢一些反映乡村的影视作品,也喜欢上了一些东北小调。刚参加工作那几年,经常想家,也经常一个人在宿舍里听秦腔,听东北一些小调。不知因为长得老,还是少年老成,年纪轻轻却特别喜欢一些辽阔苍凉的东西,这或许与我生长在西北荒凉的大山里有关。记得15年的元旦,一首《华阴老腔》听得我泪流满面。
渐渐地我发现,传统戏曲里有一种简单纯粹的是非观,通过戏曲装扮让人很明显地区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比如白脸就是奸臣,黑脸就是忠臣。但实际上,忠奸本就难辨,而且以忠奸或好坏评判一个人其实是片面的。一个人所处的年龄段不同,环境不一样,位置不一样,他展现出来的形象是不一样的。最近在读《资治通鉴》,春秋战国里那么多名人,无不复杂多变。不管是秦将白起,还是四公子之一的孟尝君田文,不管是赵将廉颇,还是张仪、魏冉、范睢之流,都有着诸多面孔,一时如沐春风,一时阴险狡诈。
人性是复杂多变的,而人也像变色龙一样,根据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断变换调整自己,以期与当前的环境相适应。立场不同,认知不同,自然就容易对立产生偏见。其实,从历史的眼光来看,王安石和司马光不过是各自利益集团的代表,他们心中都有家国和百姓,却势同水火,并因此产生党争集团争斗不休,最后都事与愿违,受伤的还是老百姓。
话说回来,《罗刹海市》里那些猪狗驴鸡,就是人性里那卑劣虚伪的一面。他们可以颠倒善恶美丑,可以让小鬼拉磨,而他们所依仗的不过是那点权力。或者说,他们都尝试定义一个普通人的生活,人只有被定义才能被控制,成为他们可以一茬茬收割的韭菜。读历史,最大的收获就是让人可以清楚地知道,所有的欺诈卑劣不过是沧海一粟,让人眷恋的依旧是那些平凡的善良和温和。清楚人类的渺小,清楚人性的复杂,我们能更坦然地生活。所有的骄横和无理,当你无视他的时候,他也就啥也不是了。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也有人生百态。眼看他起高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争争抢抢,最后都是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在这一点上,老子是个明白人,他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当一个人不争不抢,也就无欲则刚了。我觉得无欲就是拒绝被定义,正如“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我们烦恼的根源是欲望,而欲望就是功名利禄心,舍此,快乐自来。所以,老子渴望的小国寡民,本质上是让人少欲望,跟着本心走,而不是被定义裹挟着。苏轼说得好:“世事一场大梦,人生几度新凉。”
不管是人性善还是人性恶,成长或者生活的本真是舒适快乐,能让我们舒适的快乐的就是高雅的。不管是喝咖啡还是吃大蒜,喜欢就好。任何让自己愉悦幸福的人和事,都是良善的,记在心里;让自己不开心惆怅的都是邪恶的人和事,远离他们。人生很短,不辜负良辰美景,不被困在定义和算法里,才不算虚度光阴。
《罗刹海市》里的人和事,映照现实,也映照人心。管他是驴是鸡,做自己的事,走自己的路,不妨碍他人,就是最好的,最真实的。不管是“一丘河”还是“苟苟营”,不过是舍本逐末。正所谓“人间有味是清欢”,我们所追逐的一切,到头来终究抵不过“简单”二字,何必在“定义”里彷徨。
来源:红网
作者:陆玄同
编辑:刘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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