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夔
对于60后、70后农村出身的人来说,那时候学生上学时每年有四个假期,除了寒暑假外,还有一个月的农忙假,夏收和秋收各半个月。特别是夏收季节,我们俗称“麦假”。这时期正赶初夏,到处都是忙碌收麦的人们。那时候我们孩子都会唱《我是公社小社员》这首歌,本来学生放“麦假”也就是让我们回家当“小社员”的。但回到家才知道,让我们这些“十岁八岁狗都嫌”的孩子当“小社员”,帮生产队“干活”,只会越帮越忙,越帮越乱。于是,所有公社村庄似乎就跟商量好的一样,孩子放“麦假”老师参加收麦,孩子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只要“不玩水”、不惹祸就成。而所有孩子家长也像商量好一样:玩什么玩?拾麦去!
于是,每个孩子都有了同样的“装备”,挎着小竹篮,或扛着小竹筢子,都到生产队刚收过的麦田里集合了。过去生产队收麦也是很有纪律的,干活虽然大呼隆,但分工明确,如果这片地小麦长势好,生产队会让社员用镰刀割,这样的麦草日后还可以建房用。如果小麦长得高矮不齐,生产队也不需要,就会让青壮劳力用钐镰收割,这种钐镰一甩就能收割一大片,缺点就是麦草不能整齐摆放成捆。不过,夏收为了抢收抢种还是多半用钐镰。而我们拾麦也不是到生产队的麦田里想拾就拾的。不管是镰刀割还是钐镰收,收割时不能拾,收割下来的麦子还没有运走干净不能拾。这时会有一个“看青”的,沿着田边地头不停地转来转去,一旦发现有人想趁其不备跑进田里捡拾几颗麦穗或抢一把割倒的麦子,“看青人”就会一边驱赶,一边骂骂咧咧。
不过,像这种顺着田边捡拾几颗麦穗,乘机偷抢一把麦子的行为,多是一些戳不得摸不得的老奶奶所为,对于我们这些小学生们是不屑一顾的。这时候我们多会躲在田边的大柳树下打牌,没事干就带着狗去扒老鼠窟。这一招不仅我们喜欢,狗更喜欢。那时候我家养了一条大黄狗,与我形影不离。田埂上老鼠洞很多,只要里面有老鼠,大黄狗就会拼命地连闻带扒,扒到老鼠,还能扒到不少粮食。老鼠被扒出,四处逃窜,大黄狗慌不择路,撞翻了孩子,叫喊声一片更乱着一团。这时不仅“看青人”忘记了自己的“职责”,连正在装车的社员们也禁不住朝这边观望。
还有一项活动就是“掏土井”。夏收天气炎热,我们孩子虽然不怕晒,但却怕渴。总去生产队社员们那里要水喝,少不了“挨熊”。我们也都很有“骨气”。不就是“井拔凉”吗!我们也照样有。每一处田埂都有干沟,而每处干沟只要往下扒出一锹多深,就会有清凉凉的泉水溢出。只要下功夫,不要一顿饭时间,一汪清澈的泉水就会出现在我们面前,而且比井拔凉还井拔凉。这时只要一根麦草放进土井里,用嘴一吸,想喝多少就喝多少,想什么时候喝就什么时候喝,再也不用受那些大人们的“窝囊气”了。整个一个麦收季节,每一处田埂几乎都下了我们扒的老鼠窟,掏的小土井。
等到玩够了,也疯过瘾了。田里的麦子也收割运输的差不多了。这是“放风”前的预备阶段。过去拾麦的人很多,除了我们这些放麦假的孩子、中学生,村庄里的老人、甚至凡是能走动的人,都成了拾麦大军。而拾麦大军又分为两类,一类是靠双手,最传统的捡拾。另一类是筢子,用小筢子的都是一些十岁左右的孩子或老人,而用大筢子的则是一些十二三、十六七岁的男孩子,俗称“半拉蹶子”。这些大筢子为了多储存,还在筢子的内里安置一块和筢子一样宽的秫秸薄,筢子拉动,连麦穗带麦草一起搂。这种大筢犹如拾麦机器一般。
麦田收拾完后,“看青人”的左右看看,举起手里的小棍,一声高喊“放风了”,也就是可以自由拾麦,用筢子搂了。麦田四周男女老少拾麦者,犹如听到了冲锋号一般,全都向麦田中间奔跑。那时节农村还有不少小脚老奶奶,她们挎着筐,惦着小脚,在麦茬田里边跑边捡拾麦穗,晃晃悠悠,看着有点让人可笑。而最霸气的当属“半拉蹶子”们拉大筢子了。“半拉蹶子”虽还未成年,但劲头十足,拉着大筢子奔跑起来更是狂野不羁。他们腿脚灵敏,健步如飞,为了多抢搂麦子和麦秸,他们拉着大筢子在麦田里横冲直闯。大筢子的后面,更激起了阵阵尘土。如果按效率,一个大筢子的收获足足能顶十个人的拾麦速度。而我们不少放假拾麦的孩子们,与其说拾麦,不如说是开心地玩。而且拾麦远没有带狗扒老鼠窟、掏小土井,来得快活,有意思。
那时候,一个麦季我们能捡拾100多斤麦粒。遇到年成不好的时候,生产队交了公粮,再留下种子,分到社员手里的粮食已经所剩无几了,因此,孩子在“麦假”里捡拾的麦穗也将是家里的一份很重要的口粮。也正因如此,小学还没毕业,我就在“麦假”期间拉起了大筢子。
来源:红网
作者:朱老夔
编辑:田德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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